太阳之下,并无新事。周裕隆的作品让人重新思考这句话。
龙是否真的存在?是传说还是曾经存在过的生物?如果考古发现了龙骨,如果一群人目睹过龙骨,是否保证了龙的真实存在?
周裕隆的创作,不仅仅是制作一条“龙”,而是构建一个关于龙的传说。摄影图像赋予的真实性成为了他的魔法配方。他的创作意图不仅仅是图像,而是叙事和重构。
《围观者——寻找无双》
《寻找无双》是他长期创作的作品之一,建立在关于龙骨的传说之上。整个村子的人集体寻龙,如白日梦游一般穿巡过整个村落,浩浩荡荡的集体魔怔,让人想起《叫魂》中所描述的中国底层的集体无意识。这既荒诞又现实的寓言景象,让人百感交集。
《围观者》是这个故事的延伸,在这片大地的不同角落,人们一次次发现传说中的生物横呈在眼前。围观者是构成传说的叙事元素之一。目击者中不仅需要百姓,还需要末代皇帝和龙骨的同框景象。愉悦来自于虚构和虚构之间的互文和撞击。
周裕隆曾经想成为考古学家,他对远古时代的事情好奇,并相信怪力乱神的故事,觉得那些可能是假的事情也可能是真。谎言丛生处,方有真理。
周裕隆在极其调皮又极为认真地玩一个历史的魔方游戏。他在成年之后获得了商业摄影的技能,因此得到了掌控图像的能力。他念念不忘的故事和人物,成为了他创作的对象。他让不可能的图像并置在一起,并在虚构中建立某种真实性。《牺牲者》系列中的虚构和真实感,来自于他出色的场景塑造和叙事能力。他对多重叙事(Narrative)有种迷恋,他觉得“失败”的人有种奇怪的魅力,这些立场让作品具有了一种复杂的结构。
《牺牲者》326号
周裕隆的作品如建构一幢大厦(如巴赫的音乐),经过精心的排演和计划周密的拍摄,历史的舞台同时彰显出了壮观和荒诞。如此壮丽的建筑结构背后,指向的是对历史虚无的发问。他说:“地球像只骰子,掷向宇宙里那盘既定输赢的赌局。”
作品《艳阳高照》的故事源自他的幼时记忆——曾经的县城小学里,全体师生参加过的刑犯公审大会,一个美丽的女孩因裸泳和有多任男友而被处决。在叙事中,他重回这段记忆,哀婉的叙事让人重思历史巨轮下碾过的花花草草。
《艳阳高照》 No.15
他并非重返现场,而是重构叙事。他说:“宇宙里永无独立存在的讯息。我们遇到的事物总是以另一种方式同时出现两次。” 他一直在寻找一种来自内心和宇宙相通的力量——那是分享了历史的话语权之后的力量。权力书写历史,但叙事可以重构权力。
当我们觉得周裕隆作品中的图像似曾相识时,我们就进入了他的魔方游戏。《阿克提翁之死》拍摄于2019年,却好似这个世纪的寓言——士兵们在旷野中追击捕猎,鹿死谁手?谁是士兵,谁是鹿?
《阿克提安之死》
艳阳之下,并无新事,只有故事。拥有了牺牲者和围观者才能成为故事。
展览现场,观众将发现自己也成为了围观者之一。
谁是《牺牲者》,谁是《围观者》?
这个被信息淹没的后真相时代,艳阳高照,遍地龙骨。
谁又不是历史的围观者?
猛抬头,见碧落月色清明。